兩個多月前，奧巴馬總統提名柯林斯（Francis Collins）擔任美國國家健康總署　（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N。I。H。）主任。柯林斯是著名物理化學家，曾主持“人類基因計劃”，對解讀人類基因有重大貢獻。不料，此任命卻引起了涉及科學與宗教關系針鋒相對的爭議。

7月27日《紐約時報》發表哈瑞斯（SamHarris）的專文《科學是在細節中》，就柯林斯宗教信仰對其能否稱職提出質疑。《紐約時報》于29日刊出七封讀者來信，其中多數反對哈瑞斯的質疑。細讀后，我發現爭議并非只限于此項任命，而是涉及科學與宗教關系的問題。

哈瑞斯指出：柯林斯博士作為掌控三百億美元年度經費負有最大責任的保健機構負責人，我們有責任了解他的信仰及其利害關系。2008年，柯林斯在加州州立大學伯克利分校講授《科學與信仰》，講稿是一系列幻燈片：“1、全能的上帝不受時空限制，在137億年前創造出宇宙，其參數被精確調節，使之能在長時間中發展出復雜性。2、上帝的方案包含進化機制，在我們這個星球上創造出具有無比多樣性的生物，最主要的是創世方案包含人類。3、進化達到具備一個充分先進的‘容器’（人類大腦）以后，上帝賜予人類善與惡的知識（道德規則）、自由意志和一個不朽的靈魂。4、人類利用自由意志破壞道德規則，導致我們與上帝疏遠。對于基督徒，耶穌是解決疏遠之道。5、如果道德規則只是進化的副作用，那就沒有善惡之分而只是幻覺。我們被蒙騙了。我們當中的任何人，尤其是強烈的無神論者，真的準備以這種世界觀度過此生？”

哈瑞斯指出：多數科學家確信思想由大腦產生，大腦是進化的產物。對人類本性的認識可從神經科學、心理學、認知科學等獲得，柯林斯則堅持思想的某些主要構成由上帝注入。哈瑞斯說：“我擔心他的想法會嚴重削弱對上述學科的研究……柯林斯是一位有成就的科學家也是虔誠的信仰者，這正是我對他的任命所最擔心的。”他在文末提出質疑：“我們非得將美國生物醫學未來委托給一位堅信科學不可能理解人類本性的人嗎？”

幾位讀者來信強烈反對哈瑞斯的意見。一位長春藤名校生物學教授說：哈瑞斯攻擊柯林斯只是暴露了他自己反對宗教之偏見。懷疑柯林斯的信仰會壓制研究完全不符事實。柯林斯是杰出科學家和有遠見的管理者，他是主持N。I。H。最合適的人。一位讀者指出，質問擔任公職者之宗教信仰違反美國憲法。另一位讀者譏諷道：很遺憾哈瑞斯未曾早幾百年出世去教訓開普勒、伽利略、牛頓等科學明星，指責他們的神學信仰阻礙了科學研究。同意哈瑞斯意見的一位讀者說：從科學觀點看，對未知問題的探索，不能被以非科學方法獲得的結論所阻礙。“在人類發展的某一階段，上帝注入了不朽的靈魂。”這種立場科學難以接受。

我的興趣不在于柯林斯是否適任，而在于科學與宗教的關系。我一直在思索一個困擾的問題：“為什么許多杰出科學家也是虔誠的教徒？”開普勒、伽利略、牛頓等生活在政教合一宗教裁判所握有生殺予奪大權的時代，他們或許另有隱情。現代科學家是自由的，為什么有些人也如此呢？就以柯林斯來說，他應該對生物進化、基因作用、意識產生于大腦等生物學關鍵觀念的物質機制了如指掌。既然如此，為什么又請來上帝呢？捫心自問，難道不覺得自相矛盾嗎？

進化論從誕生之日起，基督教保守勢力就開始對之攻擊。150年來從未間斷，手法卻不斷翻新。柯林斯的上述講稿是最新例證，他們不再堅持《圣經》的說法，而將上帝創世推前137億年，這正是天文物理學家根據觀測數據算出的宇宙大爆炸時刻。“參數被精確調節”是怎么回事？目前物理學還無法解釋一些重要參數為什么取其特定數值。有人指出，一些涉及電子及核子的參數如相差千分之一，人類及一切生物就不可能存在，所以一定被精確調節過，除了全能的上帝還有誰呢？“上帝的方案包含進化機制。”明眼人不難看出，此乃以退為進的如意算盤：你們不是相信進化論嗎？原來這也是上帝之杰作。

說實話，這才叫“機關算盡太聰明”呢。苦心編織的詭辯是經不起推敲的。既然“全能的上帝”在137億年前已經創世，為什么又在六千年前的某個星期再創造一次？有朝一日，物理學的一些重要參數得到解釋并能從基本原理精確計算出來，上帝不就失業了嗎？既然生物進化是上帝之杰作，150年來不斷攻擊進化論，豈不是對上帝大逆不道？當然，詭辯者還會改變說法鉆科學的空子，但說法變來變去次數多了，誰還會相信？再者，隨著科學的發展，可鉆的空子只怕也越來越少了。所以教廷應該停止借科學之名以證明上帝的存在，歷史已一再證明，這對宗教沒有任何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