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后第二年，我就開始做班主任。我的理念是民主管理，平等協商，干部同學實行任期制、票決制。因為我認為只有當所有的學生干部都受制于班級學生的選票時，他們才具有管理班級的合法資格，也只有這樣，他們才能自覺履行職責不懈怠，因此所有的班團干部都是學生一人一票通過無記名方式選舉出來的。我的初衷是：民主做為一種生活方式，必須從一點一點滴做起，比如從一家做起，一班做起，一村做起，民主不是自上而下的施舍，而是從我做起的累積，就像我們通過改革從短缺經濟時代逐步累積到現在的小康社會一樣。

　　但是最近學生的一次議論引起了我的反思。不久前，一位負責考勤的副班長與同宿舍的三名同學展開了一場辯論，辯論的題目是“班級管理究竟需要民主還是需要專制”，副班長是專制論者，他以一敵三，居然不落下風。這多像中國人現在對待對民主的現狀，握有考勤權（實權）的副班長極力推崇專制，一般同學向往民主，但起支配作用的還是副班長。不過幸好還有我這個力主民主的班主任，才使這種專制論沒有了市場。但這場討論和最近三年班級選舉的一些事情卻引起了我深入思考大學生關于民主問題的態度。

　　我帶的班現在三年級了，三年前他們初到大學，我與他們協商改變傳統的一下子選出9名班團干部然后再分工的做法，因為這種做法可能使一些比較特殊的職位比如體育委員、文娛委員產生無人勝任的尷尬，還有可能出現的情況是有的同學并不具備做干部的才干，或是根本就不想做干部，要么尸居其位，要么消極怠工，所以決定采用職位競選的方式產生班團干部，并規定這種選舉方式以后每學年進行一次。首先拿出9個職位寫在黑板上，每個同學根據自己的實情情況比如經驗、能力、興趣愛好、學習成績等決定自己參加競選的具體職務，但不得同時競選兩個職務。參加競選的同學只需三個寬泛的條件即可：一是有為同學服務的熱情，二是有參與班級管理能力，三是自認為適合這個職務。具體操作方式是，每個人按照競選職位的順序依次登臺發表競選演講（也是施政綱領），并接受同學們可能的提問，全班同學根據平時對他們的了解和競選表現無記名選出9個人，多選無效，票數多者當選。結果選舉那天氣氛相當熱烈，全班有三十個人參與競選，幾乎每個職務都有三人以上參與競爭，只有體育委員職位是一人參選。選舉進行得相當順利，9人全部以相對多數票當選，其中班長職位是以微弱的優勢當選的，充分體現了這個職位的重要和同學們對它的重視程度。

　　當選的9名同學都很積極主動，班級工作開展得有聲有色。班長是一名社會經驗相對豐富，能力更為出眾的男生，他經常組織班級文體活動，還帶領全班搞公益活動。他的積極并沒有喚起同學們的信任和理解，相反大家開始產生抵觸情緒，先是部分學生干部同學不滿，認為他太獨斷專行，班級干部之間分工不明確，許多人無所事事，后又有部分同學不滿，認為他恃才傲物，不太尊重同學們的感受。我找同學談心，力圖化解矛盾，找班長交流，勸他改變工作態度和方式，但班級的氣氛并沒有朝著我所想的目標發展，不團結的情況依然如故，倒也沒有什么出格的舉動，第一學年就這樣過來了。

　　第二學年改選，由于團支部增加一名成員，名額變成了10個，選舉模式一如從前，只是參選的同學要提前一周報名，但是報名的人數很少，我只好做工作，勸同學們報名，即使如此，選舉那仍然只有10名同學登臺演講，其中5名同學還是第一學年的干部同學，競選失去了競爭性。后來我問沒有登臺的同學們為什么出現這種情況，他們說看到前面有10個人競選了，他們再去競爭似乎對不起前面的同學，于是放棄了。選舉權和被選舉權是每個同學神圣不可侵犯的權利，沒有對得起、對不起的說法，與傷不傷感情根本搭不上界，每個人都要捍衛這種權利，因為你不去捍衛它就會受制于人，民主社會的到來就會遙遙無期。我把同學們糊涂認識叫做“民主的集體冷漠癥”。這次“競選”的結果是班長由男生換成了女生，班級“穩定”了，活動少了，大家的怨言少了，但缺少生機和活力了，大家各自忙著自己的事，只有班干部按部就班地“完成”學院和學校管理部門布置的“任務”，一些人“榮升”學生會干部，一部分人成了預備黨員，但人心也散了，大家似乎連為班級的事情“吵架”的心思都沒有了。

　　第三學年的“競選”依然平靜得沒有掀起任何波瀾，“團結和諧”得讓人懷疑這是不是競選，仍然10人報名，10人“當選”，還有幾人是沖著預備黨員的名額去的，因為入黨的慣常做法在成績大體相當的情況下，班干部“優先”。

　　上一周我與一名學習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研究生朋友聊天，他說民主選舉是一件非常繁難的政治活動，也是高深的政治文化，國外專門有人研究它，但國內老百姓對民主選舉的認識很膚淺。他還擔心地說到，如果有朝一日，民主選舉真的來到我們身邊的時候，國人準備好了嗎？中國一定會為老百姓對民主選舉的隔膜付出代價的，就像法西斯德國曾經經歷的那樣！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逐步培養國人的民主意識，使中國漸趨產生有關民主政治的文化土壤。

　　我不認為這是杞人憂天，大學生應該是民主意識比較強的一類人，他們尚且如此，遑論其他人呢？ (蔡雨茂)　

（責編：徐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