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國家財政預算，有兩句話一直過目不忘。一句是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2008年兩會上，在回答有關政府改革的提問時，“突然提高聲音”說出的一段話：“一個國家的財政史是驚心動魄的。”另一句是《南方周末》在今年兩會期間制作“預算百年”專題中寫道的：“一部中國近現代史，也是預算制度曲折迷離的變遷史，其中給今人的最重要的啟迪，就是憲政精神步步浸潤其中。”以財政的視角來尋找國家民主政治進步的足跡，感知一切恢弘與細微，這兩句話讓人感慨良多。

“預算民主”正使一個叫溫嶺的縣級市變得令人矚目。據昨日《新京報》報道，一個在中國媒體的報道中并不多見的浙江城市——溫嶺，進入美國媒體的視野。他們關注到這里正在實施一場基層民主實踐：民眾參與市政府預算制定。《洛杉磯時報》網絡版及美國“福克斯新聞”的報道指出，溫嶺正走出一條新路：溫嶺民眾可以參加市政府的預算制定聽證會，向政府建議該如何花錢。

境外媒體所稱溫嶺現象在中國媒體“并不多見”并非屬實，至少我們可以很輕松地找到有關溫嶺預算改革的描述與觀察：溫嶺自2005年率先“試水”公共預算改革，后來形成 “參與式預算”——人大代表和普通民眾以民主懇談為主要形式，“參與”政府年度預算的審查，對政府的“花錢計劃”發表意見并促成預算的修正和調整。而考諸溫嶺“參與式預算民主”的基礎與前提，仍在于預算公開。《溫嶺市人大常委會工作報告》所提出的終極目標，即在于最終實現市級預算全部公開。

所有公共的都必須是公開的，在現代政治中，公開成為破除一切隱秘與灰暗的利器。正因為此，不論是輿論呼吁已久的官員財產申報，還是公共財政改革的推進，公開都成為一種共同的訴求。具體到政府財政預算，眾所周知，它已不單純是一個技術性問題。曾經有學者指出，“如果有人問，政府支出的受益者是誰？答案就記錄在預算中。”這是因為掌控錢袋子的權力，是所有權力當中最大的一項權力。因而只有公開辯論、討論政府的收支計劃，才會使得公共政策更能體現公共利益。這是政府生命的源泉，也是一個社會中最為重要的問題。

溫嶺“預算民主”之所以成為一個讓人充滿期待的努力，即在于預算公開早已成為民主政治的必須。以許多年來與各級政府公共財政并行不悖的“預算外”為例，令輿情詬病者正在于它不公開的事實。“預算外”直接導致了一個存在于灰色空間的“小金庫”，鎖著無數不為人知的隱秘以及不足為外人道的民脂民膏。更重要的是，由于不見陽光，“預算外”往往滋生出一系列腐敗現象，“小金庫”也因此被稱為腐敗現象得以蔓延的“財政支柱”。它的存在也更肢解著國家財力，扭曲了行政目標，制造出法治亂象，進而也架空了人們對于政府正當的監督。

對于當代中國而言，預算公開有著特別的民主政治意義與憲政價值。我們也正由此，感知一種漸進的喜悅。我們看到，在去年兩會之后，財政部即在其官方網站正式公布了經全國人大審議通過的2009年中央財政預算數據，這也是財政部首次在第一時間向社會公開國家財政預算。而在今年初，另一個讓人關注的現象則是，一些中央部委陸續向社會公布其“收支賬單”。與此同時，關于預算法修訂稿的討論也已在各省悄然進行，有消息表明，討論稿中將取消“預算外”的概念。如果說，一個國家的財政史是驚心動魄的，那么這樣的進步與努力同樣讓人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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