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橋離不開的精神因素

這些年來，時有橋梁垮塌的新聞，有記者統計，自2007年至今的5年時間內，全國范圍內公開可查詢的橋梁垮塌事故共有15起。事故共造成141人死亡，111人受傷，18人失蹤。發生事故的15座橋梁中，僅有3座至事發時使用時間超過15年。這類事情反復出現，難免令人深思，原因究竟何在，總想弄個明白。

現成的答案是有的，湖南鳳凰沱江大橋的垮塌，據說是因為趕工期，向“州慶”獻禮所致；河南欒川伊河大橋垮塌，據說是因為特大暴雨襲擊所致；哈爾濱陽明灘大橋垮塌，據說是因為車輛超載所致。如此種種，當然也是原因，但都是表面的，未曾觸及深層次的東西，難以服人。

你說哈爾濱的陽明灘大橋垮塌是因為車輛超載所致，可知南京長江大橋初步建成之時，曾有近百輛坦克同時過橋，以檢測橋梁承受能力？此橋已歷經44年而巋然不動，陽明灘大橋卻使用還不到一年。

你說湖南鳳凰沱江大橋的垮塌是因為趕工期向“州慶”獻禮所致，可知武漢長江大橋從1955年9月開工建設，于1957年10月建成通車，前后不過兩年，也有“獻禮”的因素吧？過去的55年之中，此橋遭遇幾多撞擊，至今安然無恙。

你說河南欒川伊河大橋垮塌，是因為特大暴雨襲擊所致，可知建于民國時期（1937年）的錢塘江大橋，至今已經七八十年；重建于清代初期（1698年）的盧溝橋，至今已經三四百年，難道它們就沒有遭遇過特大暴雨襲擊？

我注意到，有關方面擺出的各種原因，都避開了三個字：“豆腐渣”。

最早聽到“豆腐渣工程”，是在1998年抗洪之時，出自時任國務院總理朱镕基之口，他是將“豆腐渣工程”與“王八蛋工程”并稱的，可見憤怒之極。我很理解這種憤怒，因為造成“豆腐渣工程”的原因，往往不是技術或物質層面上的，不是技術不能企及，不是財力難以支撐，只是因為與這種工程有關的某些人，或是急功近利，或是營私舞弊，或是偷工減料，或是瞞天過海，方才留下隱患。稱這種工程為“豆腐渣工程”，是就工程的質量而言的；稱這種工程為“王八蛋工程”，則著眼于釀成“豆腐渣”工程的責任人。顯然，這是精神層面的問題。

中國人歷來講究一個“信”字，視“信用”為傳統美德，視“信譽”為無形資產；“功在當代，利在千秋”，或許是現代的語言，卻更是自古以來多少工程建設者秉承的理念。且不說建造于2200多年前的至今仍在造福于民的都江堰，僅就橋梁而言，從南京長江大橋、武漢長江大橋、錢塘江大橋、盧溝橋向上追溯，直到1000年前建于北宋的洛陽橋，1400年前建于隋朝的趙州橋，都貫穿著這種傳統美德和“功利”觀念。可以說，這是連接古今的精神橋梁。但在某些人的腦海中，這種傳統美德與“功利”觀念早已蕩然無存。他們的急功近利已經登峰造極，不要說是千秋萬代，就連三年五載也無心顧及。這是精神橋梁的斷裂。由此可見，橋梁是否牢固，不僅取決于物質的因素，而且很大程度是由建橋者的精神因素決定的。

我們知道，無論哪朝哪代，都沒有如今那么多橋梁建筑；但也不得不說，無論哪個年代，都沒有如此密集的短命橋梁。有意無意地諱言或掩飾精神橋梁的斷裂，必將造成更大的禍害。

（福建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