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口平墳中的社會認識分歧

河南周口平墳事件幾經周折。

最初，《殯葬管理條例》取消強制平墳的新規與周口平墳運動間的沖突，將此事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此后，輿論熱潮與持續平墳形成“拉鋸”，直到有當地官員稱“平墳復耕”已經暫停推行。而來自周口市民政局的最新回應則是，暫停的只是宣傳工作，“平墳復耕”肯定會繼續。

上述“往來”里，平墳問題似乎變成了輿論與當地政府之間的“角力”。這種角力掩蓋了平墳問題的復雜性，它至少包括了平墳的對與錯、平墳的動力、平墳的公平三個方面。

顯然，公共媒體、知識分子關注的是第一個問題，即該不該平墳。它既涉及入土為安、慎終追遠的傳統文化觀念和習俗，也關系到公權力能不能強制干預既成的“入土”事實。前者是文化問題，后者是權利問題。如果從這個層面來看平墳，平墳運動很容易被判為“錯誤”，不存在轉寰余地。事實上，輿論幾乎一面倒的批評之聲恰恰呼應了這一點。

不過，周口方面考慮問題的出發點是不同的。有專家質疑平墳的背后是政府的“土地財政思維”，雖然當地政府對此類質疑始終未作出回應，但已有當地領導透露，“平墳復耕”確與用地指標“增減掛鉤”政策有關。如果這一說法屬實，那么平墳最終指向的是地方發展權。輿論可能會下意識地將其劃入“經濟GDP作祟”，但客觀地說，任何地方都有發展的沖動和需要，而發展本身未必不是惠及于民的。

至于周口當地民眾，他們關心的是什么呢？或許其中有輿論關注的部分，但很難說二者可以相互替代。有報道指出，在平墳復耕的同時，周口市要求加強對農村公益性公墓的建設，某村的公墓將一名廳級官員的祖墳圈入避免被平，另一村公墓則設在村干部的責任田，有村民質疑村干部因此賺取公墓建設補貼。由此可見，平墳過程中還存在公平問題，這可能與村民的切身利益更為緊密。也就是說，農民恐怕考慮更多的是他們可以從復耕中獲得什么，過程和結果是不是公平的。

本質上，“平墳復耕”面對的是人與土地的關系問題。放在一個人口稀疏、土地豐沛的地域，自然不會有這樣的問題產生。而把背景拉回到人口密集、土地高度開發的中原地帶，隨著農村集約化發展的加速，人地緊張關系日益凸顯。無論是征地拆遷問題，還是平墳復耕問題，都是緊張關系的集中體現。很多類似的事件、爭議、沖突中，都可以找到類似的媒體、政府、民眾的三重訴求關系。它們在某些方面可能存在一致性，在另一些方面則激烈對立。

在周口平墳事件中，我們看到，正是有了輿論的推動，平墳運動才進入到一個似乎可以討論的范疇。不過，輿論并不能取代管理決策，輿論也不能完全被視為民意。某種程度上，輿論開拓出博弈空間，核心問題的對應主體則是政府與民眾。意識到這一點，平墳問題就不是錯誤決策與方式方法孰為重之爭，而是在耕地上已有墳墓的既成事實，其做法與殯葬條例不符的基礎上，地方政府怎么妥善處理、如何讓當地民眾滿意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