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支持日解禁集體自衛權的計算與失算

4月5日，在日本訪問的美國國防部長哈格爾發表言論，對安倍內閣通過修改憲法解釋等方式來解禁集體自衛權表示“歡迎”。此番言論一改奧巴馬政府以往在相關問題上的模糊態度，成為美國高官支持日本解禁集體自衛權的首次公開表態。在4月6日哈格爾與日本防衛相小野寺五典舉行的會晤中，解禁集體自衛權問題首次成為美日防長之間協商的重要議題。

哈格爾結束訪日后馬上會到中國訪問，在日本和中國的訪問都是為奧巴馬4月下旬的亞太之行做準備的。因而，美國此時在日本集體自衛權問題上亮明態度，可謂意味深長，也必將成為影響中美日三國關系和亞太地區局勢的重要因素。

所謂集體自衛權，實際上是國際社會中的一種安全鏈接機制，加入這種安全鏈接機制的一國所受到的攻擊，將被視為對安全鏈上所有國家的攻擊，因而相關國家會通過集體行動將其制止。眾所周知，日本在二戰后頒布的和平憲法第九條宣布永久放棄戰爭權、不承認交戰。根據這一原則，不再保持軍隊的日本長期置于美國“安全傘”的保護之下。在本國尚不具備獨立“自衛權”的情況下，就更談不上擁有可能會因為別國“瓦上霜”而動武的“集體自衛權”。日本右翼勢力將擺脫和平憲法的限制作為重要政策目標，而解禁集體自衛權則是其推動修憲的重要突破口。2013年2月，安倍訪美時曾積極爭取在該問題上得到美方支持，不過，奧巴馬以“可能刺激中國”為由拒絕發表評論。那么，一年之后，美國為何最終通過國防部長哈格爾在這個敏感問題上亮明了態度？

美國的態度源自其亞太“再平衡”戰略的需要。奧巴馬雖然希望加強在亞太的戰略部署，但金融危機后實力受損的美國難以獨立完成該戰略。解禁日本集體自衛權意味著日本自衛隊可以隨時將“自衛”轉換為“他衛”，由于美日同盟的存在，日本將不可避免地要參與到美國卷入的戰爭之中，這無疑會增強美國在東亞乃至全球的威懾力。美國為了爭取盟友日本的支持，鞏固自身日益受到挑戰的東亞霸權，對以安倍為代表、掌控日本政壇的右翼勢力，既需要羈縻，又希望加以利用。哈格爾此次表態，顯然是后一種目標驅動的結果。

美方將應對朝鮮半島局勢作為允許日本解禁集體自衛權的主要借口，這道出了部分原因，但遠非問題的全部。美國的態度也是出于應對中國崛起、在中日之間實施“平衡術”而采取的策略行為。雖然中美在構建不沖突、不對抗的新型大國關系問題上達成了共識，但美國對中國實力日益壯大，特別是在東亞地位的日益上升始終保持警惕。美國作為東亞的域外霸權，既希望看到東亞穩定，又希望東亞內部通過各國間的相互牽制實現權力均衡。有鑒于此，美國不希望中日真的“打起來”，卻樂見中日因為各種爭端“吵起來”。中美在構建新型大國關系上達成共識之前，美國需要避免“刺激中國”從而影響大局，而中美關系新的大框架確立后，奧巴馬則開始更多考慮如何“平衡”中國的問題。為了延緩中國和平發展步伐，美國不惜打開“潘多拉盒子”，借助日本右翼勢力牽制中國崛起，為此甚至開始允許安倍逾越和平憲法的紅線。

美國是一個智庫發達、國際問題專家和戰略家眾多的國家。但大國在大是大非問題邊緣進行的過多戰略計算，有時候會使自身陷入“機關算盡太聰明”帶來的嚴重誤區之中。一年前，我國駐美大使崔天凱曾告誡美國“不要搬日本這塊石頭砸自己的腳”。美國支持日本解禁集體自衛權的戰略算盤雖然看似高明，但卻對打開“潘多拉盒子”的后果缺乏認識，嚴重低估了助長日本軍國主義氣焰所蘊藏的巨大危險。一戰后西方大國的綏靖政策即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沉痛案例。雖然殷鑒不遠，但面對正在玩火的安倍，美國不去制止卻自作聰明地玩起了“石頭”。玩火者必自焚，且會傷及近其身者，這是較為淺顯的道理。與此同時，“玩石頭”的危險卻一再被戰略家們忽視。但愿作為超級大國的美國能夠從中國哲學和世界歷史鏡鑒中汲取更多教訓，不要等到被日本右翼勢力綁上戰車后才追悔莫及。

卜永光（浙江 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