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是如何被扭曲的

天天讀報，常常讀到無法理解的新聞事件。比如日前有報道說，內蒙古商人包某遇到了一個騙子。騙子本是河北省文化館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員，卻聲稱在中央機關工作，可以幫包某疏通關節，以此騙走1000余萬元。如果不交待包某與騙子的關系，那就沒有什么新鮮的了。這則新聞的奇特之處是，包某是這個騙子的恩人，曾經負責了他大學四年的學費和生活費。因此，媒體恰如其分地把此事稱作新版“農夫和蛇的故事”。

我中華民族數千年來的傳統道德是知恩圖報，“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而且，即使是一頭狼，如果從小被人收養，長大了也不會傷害養它的人。這個騙子是怎樣煉成的？還有，古人說道德水平低下是因為貧困，衣食足、倉廩實之后，人們的道德自然就會高尚起來。可是，六十年代物質那么短缺，人民的生活那么困難，為什么有那么多人學習雷鋒，以助人為樂？現在，全國絕大多數人都豐衣足食了，為什么社會道德卻一路走低？郭美美沒有任何物質困難，怎么會如此的無恥？難道他們的本性就是如此？

人性的善惡是千百年來一直糾纏不清的問題。孟子說，人與動物之間的差別很小，只是人有愛人之心，即惻隱之心，而動物沒有，一個人如果沒有惻隱之心，那就禽獸不如了。孟子的觀察不夠周全，現代研究發現，其實不僅人有惻隱之心，動物也有。比如老鼠，它們會救助遇到危險的同類，表現出明顯的利他主義。為什么在人類社會中，某些個體可以連動物都不如？這是怎么回事？我贊同美國心理學家馬洛斯的理論。他認為，人心里的善不是無條件的、絕對的、永久的。他說，只有在良好的環境條件下，人性才表現為善；在惡劣的環境條件下，人們更容易表現出心理病態并做出惡劣行為。

什么是惡劣環境？不可否認，貧困是一種，但肯定不是唯一的，一定還有別的因素在發揮著作用，否則我們無法解釋為什么現在物質條件好了，不道德的人卻多了。那么，另外的條件是什么？國內外的現實告訴我們，是貧富懸殊，尤其是在社會不公平的前提下產生的貧富懸殊。這樣的社會環境不僅使人浮躁，而且使人發狂，使人不顧廉恥地攫取財富。科學研究發現，作為社會動物的人，最在乎的其實還不是物質財富，而是自己在群體中的地位。一個貧富懸殊的等級社會就好比一把梯子，人人都害怕被壓在梯子的最底層，都要拼了命地、甚至是不擇手段地往上爬。在這樣的環境中，在這樣的氛圍中，廉恥可以變得一文不值，善也就沒有了立足之地。在這個意義上，我們真的不必詛咒那條忘恩無義的“蛇”，也不必臭罵那個不知廉恥的郭美美。他們都是社會環境的產物。

北歐國家的景象與我們這里完全不同，那里具備了允許善的人性發育生長的良好環境。那些國家經濟發達，人均財富相當可觀，更重要的是他們采用的是一種特定形態的社會主義，或曰社會民主主義，控制了貧富差距的擴大，如果有差距，那也是因為個人的付出不同，而不是社會關系的差別。所以，善在那里有了生長發育的空間，社會總體上保持了一種和諧的氣氛，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比較的友好，在那里生活，常常可以遇到洋雷鋒。

本來，控制貧富差距是社會主義題中應有之義。我們曾經沖破思想束縛，認識到了社會主義不是共同貧困。但是，我們不能走向另一個極端。社會主義也絕不是貧富懸殊，而是共同富裕。現在，已經到了必須正視問題的時候了。目前，當務之急是真正地而不是僅僅在口頭上實踐依法治國，切切實實地給人民群眾一個公正公平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