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會，文化與安全的碰撞

2月13日,《法制日報》刊發了駐江蘇記者站的記者寫給編輯部的“記者來信”。信中提到,元宵節當天,南京的一場秦淮燈會吸引了近70萬的游客參觀。70萬,這是一個多么驚人的數字呀,在網絡文化盛行的當下,這個數字應該代表了人們內心一種真正的渴望。

說起秦淮燈會,人們就會被帶入時光隧道,因為那是歷史記憶中的佳期。秦淮燈會史稱金陵燈會,有“天下第一燈會”的美譽,最早出現于1700多年前的東晉,是我國最早的一批非物質文化遺產。

雖然秦淮燈會享有盛名,但并不是說中國的元宵燈會只此一家,事實上,元宵賞燈的傳統在中國源遠流長。有人曾經戲稱,中國的傳統節日都是逢節必吃,這話只說對了一半,其實吃只是很多中國傳統佳節的一部分,更重要的還是娛樂,比如清明踏青、中秋賞月、端午賽龍舟等。具體到元宵節就是賞燈,而且在很多著名的文學作品中都留下了元宵賞燈的故事。

有意思的是,古代中國社會雖然在封建禮教之下,女人是不大出門的,但偏偏元宵節這一天是例外,女人們可以和男人們一樣走上街頭,逛街賞燈。在這一天城市的街道上會出現很多美麗的女子,她們與男子相遇,回眸間暗生情愫,自然就擦出了浪漫的火花,于是這一天更像是古時候中國的情人節。

辛棄疾在他的詞中就寫道,“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歐陽修也說,“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也許正因為如此吧,很多現代文學作品總喜歡把男女雙方初見的場景設定在元宵燈會上。《貞觀長歌》中,太平公主與薛紹就是在元宵燈會上見面的。因為燈會上人多,年幼的太平公主和同伴失散了,她在焦急中四下尋找,失手扯下了薛紹戴的面具。薛紹是當時長安城著名的美男子,燈火闌珊之下,一對璧人,四目相對,太平公主已是看得癡了。在整個劇情中,從藝術的角度,這個場景的設計是非常唯美的。太平公主老年時回憶起當年,生出了“人生若只如初見”的無限感慨。

元宵燈會不僅制造了愛情故事,同時也促進了經濟發展,豐富了藝術形式,在元宵節這天,商鋪和群眾會自發扎制各色彩燈,裝點城市街道,這不但豐富了商業文化,刺激了經濟增長,也激發了人們的創造力和想像力。

既然元宵燈會既唯美浪漫,又有商業價值和文化價值,為什么現在元宵燈會卻越來越罕見了呢?原因無他,全是因為安全需要。現代社會,聲光電火,交通、人流都會給公共安全帶來極大的威脅,再加上無處不在的恐怖主義,讓公共安全等級不斷提升。

人流在短時間內大量聚集是元宵燈會最大的安全隱患。2004年,北京市密云縣(當時還是縣)舉辦元宵燈會,由于現場人流過大,很多人在觀賞效果最佳的虹橋上聚集,以致發生踩踏,造成37人死亡,15人受傷的重大安全事故。而2015年新年第一天上海外灘的踩踏事故也是這個原因。同一地球,同一個威脅。不僅僅是在中國,世界各國都面臨著同樣的公共安全危機,2016年新年前夜,在法國,人們涌上街頭聆聽新年鐘聲的時刻突然發生騷亂,損失慘重。

因為人流聚集而發生安全事故的事情,古今中外蓋莫能外。上文提到的太平公主與薛紹的故事,雖然是后人演繹,但在真實的歷史中,兩人結婚那一天的確出了事故。據記載,他們的婚禮盛況空前,當時長安城的老百姓全都涌上了街頭,本來秩序就已經很亂了,沒想到婚禮主辦方為增加氣氛還向人群中狂散紅包和糖果,導致人們蜂擁爭搶,結果場面完全失控,被踩踏死傷者無數。

正是出于安全的現實考慮,元宵燈會變得越來越少了。像文章開頭提到的南京秦淮燈會,雖然有悠久的歷史,也是值得國人驕傲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但要做到既傳承文化,又保證不出事故,地方政府也是頂著巨大的壓力。據南京市公安局通報,為確保今年秦淮燈會平安有序,市公安局專門成立了燈會安保指揮部,制定了周密的安保工作方案和應急預案。19個警種、31個部門、5100名警力堅守在秦淮河畔,通過客流態勢分析系統、360度全景鷹眼等智能科技,采取消防檢查、交通保障、人流疏導等安全措施。真可謂是如臨大敵一般。

所幸的是,燈會雖然吸引了70萬游客,但秩序還好,沒出現大的問題,相信事后南京警方也可以舒一口氣了。據記者報道,當天23時47分,南京警方通過公安微警務平臺向全體市民發出了一封《致謝信》,感謝在市民支持下一年一度的秦淮燈會實現了平安有序的預期。

這個事情也讓人生出了頗多的感慨,在文化與秩序的沖突中我們能做怎樣的選擇?一方面現代網絡文化的淺薄讓人們心生厭倦,人們渴望從傳統文化中找到美感與詩意；另一方面,在脆弱的現代公共生態下,安全危機無處不在,如何實現兩者的平衡是一個問題。因為害怕公共安全問題就杜絕一切人的聚集,恐怕也不是解決之道。

雖然現代社會公共安全的風險前所未有,但科技的進步也是前所未有。大數據、云計算可以提前對危機進行預警,可以提升我們對公共秩序的控制能力。南京秦淮燈會的安保就是運用了很多科技的手段和力量,在高科技智慧警務的科學預測預警下,做到了萬無一失。

隨著時代的發展,我們不知道,科技還能讓人類的能力與智慧得到多大的提升,但我們知道,科技會讓人類更美好,讓人類能更自由地去追逐夢想中的詩和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