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賓之“貴”

為體現國家對知識分子的尊重，在我們這里，正高職稱聘任已滿5年的人上了55歲，可以享受“二級保健”。以往每年一次的體檢，都能體會到這“二級保健”的優越性：每個項目的體檢，都有引導員引導；每個項目的體檢處，也都有“二級保健優先”的告示。

筆者單位掛鉤體檢醫院的體檢中心一兩年前換了地方，那里的引導員沒有那么專業和敬業了，因為這一層樓據說是專門為“二級保健”體檢用的，誰都優先了，豈不誰都沒有優先？只是一攬子的項目做下來，發現花費的時間比以往長了不少，不免有些納悶。再去體檢之時，也就留了一個心眼，而且果真看出了其中的竅坎——名義上專為“二級保健”體檢的一層樓，頻頻出現“貴賓”。我就不斷聽到引導員之間互相招呼：小A，這邊貴賓；小B，那邊貴賓……詢問有關人士，方知“貴賓”的內涵：人家是多給了一筆錢的。于是感到那些引導員也是天可憐見的，有那么多的貴賓，她們實在忙不過來呀。有實權的人物，雖然沒有多給那一筆錢，卻還是可以優先的。有一位被叫親切地稱為E處長的中年漢子，就專門有不是引導員的女士“引導”著，當我們還在CT室外苦苦等候之時，E處長已將所有項目干凈利索地做完了。盡管我也當過十幾年的處級干部，知道這一級的干部還沒有資格享受“二級保健”，但俗話說：不怕官，只怕管。人家只要有實權，當然也是貴賓。

人這個東西，十有八九都難免有人性之弱點。有些事，別人做了心里反感，自己身歷其境，卻又感到沒有什么不妥。當我很不耐煩地在CT室外等候，對突然冒出來的“貴賓”大有腹誹之時猛然想起，這樣的“貴賓”，我也曾當過一回的。前些年在杭州火車站候車，候車大廳中擁擠不堪，人滿為患。為我送行的侄女婿出去轉了一圈之后，跑來對我說：走，大伯，我們去貴賓室。那貴賓室確實舒適多了，有椅子坐，有茶水喝，時間一到，還有服務員來帶你優先進站。這一切的“優惠”，其實都得益于侄女婿多出的那幾塊錢。那時我就該明白，有錢就能使人“貴”起來的。

行文至此，不禁想起陳四益先生在《讀書》雜志發表《大學之道》一文，說年逾古稀的他，近日收到北京大學信息學院高層培訓中心招收培養“政·商領袖”的“高端學員”的錄取通知。不言而喻，“高端學員”就是貴賓學員。從那招生簡章可知，能進入這個培訓中心的“高端學員”，享受的就是貴賓待遇——歷時雖要兩年，但每月只要2至4天，上課地點除京、滬、深、港，還有日本、新加坡、美國等地，而且承諾“提供給學員尊貴的商務與休閑為一體的獨特體驗”。當然條件也是苛刻的：招生對象必須是“具有領袖特質的企業董事長、大型國企副總裁以上級別領導，中直機關、各省市地方領導干部”。尤其重要的是學費相當昂貴，“每人49.8萬元，一次付清，國內外學習考察期間交通、食宿還要自理”。看來，這種“貴賓學員”，不但有權而且必須有錢。你瞧，連堂堂北大都不珍惜自己的羽毛，出賣著一個一個的“貴”字了，卻又遑論其他？

（福建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