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埃大選：勉為其難，人心向和

6月4日，敘利亞總統選舉在一片爭議聲中落下帷幕，巴沙爾一如選前預料，毫無懸念地高票當選。此前幾天，埃及總統選舉也在各種非議中水落石出，“政變將軍”塞西以平民身份在意料中登上總統寶座。這兩場亂世大選，無論外界如何評價，都用公民票決方式表達了結束動蕩回歸和平的人心歸向，也帶給世界珍貴啟示。

敘利亞大選實在特殊，這是敘利亞1963年復興社會黨政變上臺后首次舉行的多候選人總統角逐，也是半壁江山失控下的自由選舉，盡管境內外反對者極盡嘲弄和抹黑，敘利亞當局稱全國1584萬合格選民中的1163萬人參加投票，投票率達到73．42％。為了顯示公正、自由和透明，敘利亞當局采取多項措施，也延請友好國家觀察員駐點督查，執政14年的巴沙爾以得票88．7％的絕對優勢實現連任。

埃及大選也非同尋常，這是2011年“廣場革命”推翻穆巴拉克總統之后的第二次總統選舉，也是去年7月軍隊顛覆民選總統穆爾西后的首次大選。當選總統塞西贏得并不好看，盡管得票率高達93．3％，人為延長投票時間后僅有48％的投票率遠遠低于塞西的預期，甚至低于穆爾西參選時的52％。青年群體幾乎集體抵制，頭號反對派穆兄會被打入地下，延時拉票的作弊嫌疑，敗選者并非心悅誠服的表態，都讓塞西的勝利大打折扣。

敘埃總統選舉就進程本身而言，雖然存在主要反對派抵制的硬傷，但不妨礙相對多數選民的認可，以及程序上的大致合格。更關鍵的是，它體現出兩國社會撕裂、人心離散的基本狀況，更能從側面印證兩國過去3年的政局跌宕和人心歸屬。

敘利亞當局雖在危機之初犯下致命錯誤，后續大幅度改革卻體現了順應潮流和因時而變的態度。更重要的是，外來勢力支持的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的肆虐，以慘重代價喚醒精英階層和多數民眾追隨當局的共識，用普通敘利亞人的話說，也許巴沙爾們不夠好，但試圖奪權的各路人馬并未展現出善，甚至表現出比現政權“更糟糕”的前景。當然，俄中在聯合國安理會三次關鍵性否決，避免了敘利亞重啟“利比亞模式”，但說到底，敘利亞精英主體和多數百姓是敘利亞當局堅持至今而不倒的內在基礎。

埃及現狀其實極具諷刺意味，“廣場革命”推翻了穆巴拉克總統，3年后，半數群眾卻心甘情愿迎來一位不是穆巴拉克的“穆巴拉克總統”。埃及自1952年建立共和國以來，長期都是軍人背景的總統執政，而第一位平民總統穆爾西上任僅一年就失去權柄和自由，鼓動和支持軍方政變的卻是曾經仇恨軍人和強權統治的埃及政治精英和下層市民。三年間兩次總統選舉和11次全民票決，“廣場革命”似乎回到原點。

其實，無論敘利亞還是埃及，都無法擺脫現實背景，即三年的血雨腥風已讓兩國付出太大犧牲，人民渴望在強人統治下結束混亂和無序，急切找回失去的平靜與安寧。有“人間天堂”之稱的敘利亞山河破碎，血流成河，近15萬人死難，300多萬人流浪，各種勢力插手割據征伐，已喚起人民思定思安的強烈愿望，如此高的投票率就是最好詮釋。作為“尼羅河饋贈”的埃及，也飽嘗日日游行、天天騷亂以及民不聊生、每況愈下的艱難，這才使得塞西脫下軍裝換上西裝出面收拾亂局并得到近半數選民認可。這是敘埃選舉給世界的第一個啟示。

中東是個極其獨特的地方，千百年的權威崇拜和集權意識，造就此處西方式民主土壤的貧瘠，相反，開明君主和威權領袖卻有著廣泛市場，否則，很難理解強人倒下后的突尼斯、利比亞、也門、伊拉克甚至巴勒斯坦為何一盤散沙，也很難理解內外交困下的敘利亞巴沙爾可以風光依舊，被奪去權力的埃及軍方可以重新掌權。這是敘埃選舉給世界的第二個啟示。

敘利亞和埃及是伊斯蘭古國大國，同時也稟賦歷史悠久和根基深厚的世俗傳統，宗教力量始終處于世俗力量統治之下。無論是敘利亞復興社會黨對穆兄會的長期鎮壓，還是埃及王國和共和時代對穆兄會的百年鉗制，近現代宗教勢力從未在這兩個大國執權柄之牛耳，“阿拉伯之春”似乎吹綠了街頭政治，但百姓終究還是選擇世俗精英掌握國家命運。無論是激進宗教力量驅動的敘利亞反對派和外來“基地”勢力，還是相對溫和但表現出宗教治國苗頭的埃及穆兄會，最終都被多數群眾拋棄，這就說明，世俗化、現代化和多元包容是不可阻擋的歷史潮流，誰想走極端甚至開倒車，只能被車輪碾過。這是敘埃選舉給世界的第三個啟示。

馬曉霖（博聯社總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