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小瑛

1929年出生于上海一個知識分子家庭，6歲開始學習鋼琴。18歲那年，如父母所愿，她考上了當時最負盛名的北京協(xié)和醫(yī)學院，在南京金陵女子大學生物系讀預科。然而，鄭小瑛卻一心要去解放區(qū)干革命，為此不惜三次從家中逃走。到了部隊，有音樂功底的鄭小瑛被分到了文工團。當看到一起合唱的女兵們都不識譜時，她自告奮勇打起了拍子，就這樣誤打誤撞地干起了指揮。

1955年，鄭小瑛成為蘇聯(lián)專家挑選的合唱指揮學員中唯一的一名女生；1960年，她改學交響樂指揮；1962年，在國立莫斯科音樂劇院她指揮公演了歌劇《托斯卡》，成為第一個登上國際歌劇指揮臺的中國人；上世紀70年代末，她指揮用漢語演唱的法國歌劇《卡門》，震驚世界樂壇。

她是青年指揮家的良師，目前活躍在國內(nèi)外指揮舞臺的指揮家吳靈芬、陳佐湟、俞峰、胡詠言、呂嘉、王進、高偉春、彭鵬等都曾師從于她；她是深入民間的音樂傳播者，畢生致力于高雅音樂的普及和傳播。

2011年9月23日，國家大劇院小劇場，時隔30年后，經(jīng)典歌劇《傷逝》校園版——《紫藤花》在這里重新綻放。只是與所有歌劇演出不同的是，演出結(jié)束后，指揮沒走，演員沒走，很多觀眾也留了下來。在隨后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里，國家大劇院小劇場里快樂洋溢，笑聲、掌聲、歡呼聲響成一片，好像這里剛剛結(jié)束的不是一場嚴肅的歌劇。

“合唱團的衣服能不能再美一點？”對于觀眾的建議，她點頭稱謝。

“您是我老師的老師，是我學習的榜樣。”對于后輩的致意，她謙謙笑納。

這是《紫藤花》在演出結(jié)束后與觀眾進行的一場“演后談”，舞臺上這位滿頭銀發(fā)的老人，是樂池中少見的揮斥方遒的“女主帥”——新中國第一個交響樂女指揮家，也是第一位登上國外歌劇院指揮臺的中國指揮家——鄭小瑛。82歲高齡的她用邊演奏邊講解的“鄭小瑛模式”，激發(fā)了所有人視聽音樂的潛力。而這場演出，是她和鄭小瑛歌劇藝術中心帶給北京觀眾的一場形式“另類”的歌劇——演出前有講解，演出后有“演后談”，主演是草根演員，合唱是在校學生。

鄭小瑛的“另類”離不開一個“創(chuàng)”字——50歲開創(chuàng)“鄭小瑛模式”，60歲創(chuàng)建愛樂女樂團，70歲創(chuàng)辦廈門愛樂樂團，耄耋之年又創(chuàng)辦了廈門工學院鄭小瑛歌劇藝術中心。

鄭小瑛笑稱，其實她的“另類”只為一個目的——普及高雅音樂。“我不愿意看到‘陽春白雪’永遠‘和者甚寡’，我相信‘陽春白雪，和者日眾’，我希望更多的人愛音樂，懂音樂，只是想盡自己的力量為他們補一點課而已。”

這一課，鄭小瑛一補就是30多年……

創(chuàng)“鄭小瑛模式”邊演邊講

1979年深秋，北京西郊五道口影劇院門前，燈火通明，人頭攢動，觀眾早早地涌向劇場，為的是欣賞闊別已久的歌劇《茶花女》。

中國的舞臺已經(jīng)被禁錮了十多年，《茶花女》復排上演，這是鄭小瑛期盼已久的時刻。只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當她舉起指揮棒，哀婉柔情的序曲音樂奏響時，觀眾還在自顧自地說話、聊天。“國內(nèi)觀眾不理解為何開演這么久仍只有音樂，看戲嘛，大家都等待著大幕升起，根本沒把你當回事，有的嗑瓜子，有的吃花生，還有孩子在場下亂跑，亂哄哄的就像是集貿(mào)市場。”

鄭小瑛的手沒有停下來，為了和嘈雜的喧嘩聲競賽，樂隊不得不放大音量來演奏本該用弱音演奏的主題。讓鄭小瑛更意外的是，在茶花女輕輕唱起宣敘調(diào)“趕快請他進來”時，場內(nèi)竟發(fā)出了哄堂大笑。

“這笑聲，深深刺痛了我的心。”時隔多年，鄭小瑛依舊感慨，“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酸楚。能怪他們嗎？大家都是聽著樣板戲長大的，歌劇對他們來說，就像是怪物。”

鄭小瑛記得，幕間休息時，有很多年輕觀眾跑到樂池旁，圍著想看個究竟。

“怪不得這么齊呢，敢情這兒還有個打拍子的。”

“喂，打拍子的阿姨，你們這光唱不說的叫什么戲呀？”

此時的鄭小瑛才清醒地意識到，在十年浩劫中，文化藝術領域被踐踏， 人民的思想被禁錮，如今，他們內(nèi)心深處其實渴望補充精神食糧，渴望了解世界。“當時我就想，為何不在開演前辦個小講座，用簡單易懂的話向觀眾介紹一點歌劇以及欣賞歌劇和交響樂的常識呢？我真心希望年輕人知道除了港臺流行歌曲、搖滾樂和迪斯科外，還有更美的音樂。”

這一年的冬天，鄭小瑛精心準備了一個介紹歌劇《茶花女》的講稿，“準備這篇深入淺出的講稿，比備一堂專業(yè)指揮課花去的時間更多。”

但劇院不愿增加宣傳費，為了讓觀眾知道開演前還有20分鐘的講座，她只能請人幫忙在售票處貼一張告示。“我們把講座安排在觀眾休息廳，因為不想強迫，這樣也不會被陸續(xù)進場的觀眾打擾。一開始，我用一個小小的錄音機，把音樂主題錄進去，再畫一張歌劇音樂主題譜例的‘大字報’，就帶著這兩樣東西到門口去吆喝，讓觀眾知道開演前有個音樂講座，希望他們早點來聽。”鄭小瑛回憶，在她的一聲吆喝之后，總會有一批興致勃勃的觀眾隨她而來。

從此以后，只要鄭小瑛擔綱指揮，開演前20分鐘，她都會饒有興致地給觀眾普及歌劇和交響樂的常識，而她的“課堂”有時候是在休息室，有時候就地取材，“有一次在邯鄲演出，我拿個小板凳，站在上面就講，大家都好奇地問，她是干什么的？賣膏藥的吧！演出開始后，哦，才發(fā)現(xiàn)我是打拍子的。”